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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坛祖母”的心灵史 ——读冰心新书《冰心日记》

发布时间:2018-11-13 09:06:23 作者: 点击:3114

日记作为一种灵活、自由的文体,活跃在五四以来的文坛,涌现出不少名篇佳作,如《鲁迅日记》《胡适日记》。这种毫无掩饰的本色文字,每读一次就如同经历一次人格的净化。手中的这部《冰心日记》,是冰心现存全部日记的汇编,是冰心的人生实录与独白,更是“文坛祖母”的心灵史。

这本冰心日记,以时段的方式,展示了从上世纪五十年代至九十年代近半个世纪的社会生活、时代变迁和人文景象。这是一部中国现代知识分子的精神史,也是一部当代社会变迁的真实记录。它对诸多的文化景观做了立此存照,显示了冰心从生活到作品的奥秘,也体现了冰心晚年的艺术观念与批判精神。日记一直记到最后一次入院前,即1994年8月24日,住进北京医院后便无日记,也不曾出院,后以百岁之龄离世。九旬之后的日记,本身就是珍贵的生命记录,更是冰心老人以耄耋之年的生命,搏击时代的浪潮。读这些日记,能看出一名作家从中年到晚年的思想脉络与生命轨迹。

作为一名作家,冰心具有极好的观察力,所到之处,都被她详细记录下来,下笔成文。1957年4月23日,她离开镇江赴扬州,路上有“坐小船东下,一路上看见北固山上有甘露寺,以下又有象山、金山、焦山,所谓之‘独立中流喧日夜,万山无语看焦山’者是也”的记录。及至扬州,对瘦西湖有“观对面有凫庄,茅舍三五,古雅可爱”的观察。27日在无锡,对寄畅园有“本是秦邦宪同志故居,地方不太大,而丘壑甚美……有碑,有画,穿假山时,有流水淙淙”的描述。而在“大跃进”的年代,日记并无赞歌式的唱颂与浮夸描写,保持着谨慎求是的态度。

冰心在日记中展现了她的心灵轨迹。“文革”前夜的1965年底,冰心从江西的余江、南昌、井冈山,一路接受红色教育、接受农民文化的熏陶。虔诚地面对,真诚地检讨,沉痛地反思,密密麻麻写了很多。在拜谒南昌八一纪念馆后,站在周恩来、贺龙等革命家的画像前,提出的问题极是严峻:“创业不易,革命艰难,革命领导人与我们是世纪同龄人,他们革命时,我们在做什么?”冰心沉痛地忏悔过去、立志自新:“在我们思想改造的工作中,要如何地痛恨自己的过去,脱胎换骨,以有限之生为无限的前途事业服务。”而这,能让人了解一个更加真实的冰心。

冰心每天都在不停地忙碌着。在1991年11月30日的日记中,冰心晨起连写了六封信,还接待了客人,又写字,下午仍然写信并寄出,晚上入睡前还看了《平凡的世界》。这是一个91岁老人一天的工作量。一个人身处壮年也未必能如此,何况天天如此。

冰心的一生以“爱”著称,在童年时期就曾向父亲表达过要做给人以光明的“灯塔守”,到了晚年也思忖着如何多做些事。对生命对爱的坚守,冰心在日记中有所表达,如1965年在江西吉安写“中国诗句所谓之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我们还是不要有黄昏思想,壮士暮年雄心未已”,也是她晚年工作与生活的真实写照。

晚年日记是冰心最后生命的绝唱。日记中这样的字眼常现:“半夜仍是脚趾疼,翻来覆去真是痛苦。吃饭牙根痛,睡觉脚痛,老来真是痛苦,不如死去。”“十时多睡,大姐陪,总是睡不好,脚又痛,真是生不如死!”“我也不想多活了,骨头又疼,皮肤又痒,内外夹攻,苦了自己也苦了别人。”另一方面,她照样写信、题字、读书、著文、接受访问等等。从美国回来探望干妈的诗人辛笛,十分心痛,希望干妈不要这样劳累,也希望别人不要来打扰,让老人安度晚年。冰心平静地对干女儿说:“活着,总得为国家做点事情!”这不是壮语,这是冰心真实的想法。

日记中的冰心是怎样的形象?读这部日记,感受最深的就是一个“真”字。冰心写日记不是为了后来出版,而是作为生活的备忘录来写的,而她日记中的很多想法与她公开发表的都是完全一样,这是非常难得的。很多公众人物,尤其是当代的名人,都是人前人后形象很分裂的,表面说一套,但内心想的是另一套,冰心在人格上真的是非常了不起。冰心被称为“世纪老人”“文坛祖母”,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一代宗师,语言艺术的巨匠。她是一个有风骨的人,同时又是一个有爱心、有感情的人,她对人性的洞察,就像小桔灯一样,赋予我们以温暖心房的光芒。

《冰心日记》,冰心著,王炳根编选,作家出版社2018年1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