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玩文字的游戏

我所认识的宋文京，首先是一位书法家。这些年，眼见着他把真草隶篆行各种书体伺弄得像模像样，且有声有色。继而，画名日隆，学术理论亦渐入佳境。由此荡漾开来的文化活动，一波连着一波。最近，文京先生又一本新作《一字之徒》出版面世。应该说，这是文京先生把玩文字的阶段性心得。

若干年前，仓颉造字。其本意主要是为了传递表达。当时他无法想象，这些文字出炉后，被赋予了越来越多的文化含量。比如书法之美，由此所创造出来的文化盛宴让后人餐浆饮露，滋养了灿烂的中华文明。而此后，文字在一些文人雅士的手中成了可以把玩的对象，怕是仓颉更是无法想象的。

文京爱玩文字，这是我所熟知的。比如，酒至酣处，兴致使然，他可以当场给大家表演倒书空心字，且诸体皆备。我也亲见他与他的老师一边饮茶，一边做着“名词解释”的文字游戏。或遣词造句，或吟诗对联。每得妙词佳句，不禁击节而呼，或神会一笑。三年前，文京把玩文字的心得陆续形成正儿八经的千字小文，且源源不断地见诸报端。初以为他只是兴之所至，玩玩罢了。没曾想，几年下去就玩了225个文字。最后结集，成了一本不厚也不薄的书，这就玩出境界来了。比如当年的京城，提笼架鸟熬鹰驯八哥的“鸟人”不计其数，倒腾老家俱的巨贾大款亦如过江之鲫。但玩出皇皇几本著作的，不过王世襄先生一人而已。这就是世人皆称王世襄是“真正玩家”的重要原因吧。何故？人家玩出了文化品位！

文字是有生命的。每一个文字从诞生至今，有的已经几千年的高龄了，也有的不过几岁罢了，甚至还没满月。每个文字的诞生、成长、变异的过程错综复杂，留有深刻的社会背景。这些文字在文京的手里追根溯源，探寻来龙去脉。可谓“上穷碧落下黄泉，动手动脚找东西”。历史的，人文的，民俗的，现实的。上下贯通，信手拈来。左右逢源，随性而为。在恣意流淌的笔墨里，发散性思维弥漫在每一个章节里。看似无意，却有用心。面对历史不失庄重，打量现实不忘诙谐。显然，这不是端着写出的文章，更无关训诂和音韵。但是，你不得不承认，这本谈论文字的小书，面对中国的文字是怀有一种怎样的崇敬之情！“敬惜字纸”的理念肯定是文京先生想要表达的文化态度。如同手里盘着一串珍贵的蜜蜡或一柄精致的海黄手把件，文字当然可以把玩，但绝对不可以亵渎。文字在敬惜它的人手里，可以把玩出温润的文化光泽，散发出迷人的生活气息。

据说，一个人如果能够灵活运用4000个汉字，就可以写出辞藻华丽的文章。那么，如果一个人能够把数百个文字的“宗谱”都给刨出来示众算不算是位文字方面的专家呢？文京先生谦称“识字的路上，我只愿做一个一生的学习者。”就我理解，文京面对文字如同面对珠玑，还是持有一种把玩的心态。这种把玩一方面是他提高书法技艺的需要，另一方面也是他向中国文化纵深处窥探的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