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春树：面对深不见底的孤独，毫不畏惧地拥抱它

东京，年轻女子青豆乔装打扮，杀死一个个滥施家庭暴力的男人；而天吾一面当数学教师，一面写小说。两个本来绝无可能相会的人，因为一部神秘小说《空气蛹》，开始进入1Q84年，被卷入各种神秘莫测的事件。

▲《1Q84》故事场景之一：东京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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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谁，现在要到哪儿去，去干什么，你们肯定没法想象。你们被囚禁在这里，哪儿也去不成。但我不同，我有必须完成的使命，所以先告辞啦。”

2009年5月，沉默数年之久的村上春树推出了长篇小说《1Q84》，内容一概保密，除了书名，其余不得而知。日本各大书店纷纷设立村上专柜，新书一摆上书架，立刻就被排成长龙的村上迷们抢购一空。上市一个月便创下销量超200万册的奇迹。

次年，《1Q84》中文简体隆重上市。第1部、第2部首印100万册。由于预定数量持续走高，供不应求，紧急加印20万册，上市后很快销售一空。

这部塑造了如此“出版史传奇”的长篇巨制，也是村上春树历时七年悉心打磨的、个人写作史上的里程碑。村上春树自己说道：

我想将这个时代所有世态立体地写出，成为独有的“综合小说”，超越纯文学这一类型，在当今时代的空气中嵌入人类的生命。

一个带着神秘色彩的利落开端，引出杀手、畅销书、平行世界、小小人、先知等诸多元素……各怀特质的人物轮番登场。

哪怕是对村上写作风格了如指掌的资深读者，也惊叹道：这一次，村上变了！没有青春懵懂的哀愁，没有若即若离的眷念，心性坚定的角色快步登场，细密的命运齿轮咬合转动，发生微妙的偏移，世界就此改变，故事拉开巨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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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自己无能为力的地方，正接连不断地发生自己无能为力的事。而就在不久前，世界还掌控在她的手中，没有破绽和矛盾。然而此刻它快要土崩瓦解了。”

不管喜欢还是不喜欢，目前我们已经置身于1Q84年。空气变了，风景变了。我们必须尽快适应这个带着问号的世界。

没读过这部作品的读者往往会好奇，1Q84年到底代表什么？

▲《1Q84》2018版

在日文中，“Q”和“9”的发音刚好相同，虽然读起来一模一样，但很显然，这两个世界有着微妙而本质的差别。

这是村上的巧妙设定，而Q也是英文Question Mark的缩写，意指1Q84是个充满疑问、混沌不清的年代。村上春树曾在接受专访时透露：“小说很长，简直太长了，每天有五六个小时都要坐在桌前，它将成为我最重要的作品”。

准备动笔是在2006年的秋天，那时村上春树还在夏威夷。最初的念头是写一对十岁时相遇后便各奔东西的三十岁男女相互寻觅对方的故事，并将这个故事变成复杂的长篇。其余的梗概并没有考虑，这是村上的习惯，先在脑海中浮现这样微小的片段，之后顺其自然发展。

他根据巴赫的《平均律键盘曲集》的格局、长调与短调，来决定交替地写青豆与天吾的故事。女主角青豆从高速公路的避难阶梯走下来，便一脚踏进了1Q84年——现实场景犹如墙皮剥落，一点点露出非现实之处，天空中浮现出两个月亮，世界仿佛在以一个微妙的角度，朝某个方向倾斜。正是这小小的倾斜，将她引往天吾的方向。

为何要搭建一个这样的非现实世界，村上说，对于自己所处的世界究竟是不是真正的现实世界越来越不自信，大约是现代人的典型心理。也许一个不在此处、而在别处行进的世界里，小布什没有连任，伊拉克战争也没有爆发……我们依然是我们，但隔岸观火，那个世界的一切，或许会给我们揭示某种命运的真相。

和村上以往的小说气息不同，《1Q84》的情节迷离吊诡，节奏紧凑绵密，读者很容易追随书中的人物，落入1Q84年的气旋，不由自主地奔涌前行。在这漫长的探寻过程中，我们不停地切换视角，感同身受，变身为冷血无情的杀手、隐藏身份的作家、神秘的先知少女、悲情的私人侦探、不知来历的小小人与空气蛹……我们观察、分析、逼视、抽离，多角度地探索人物命运的丰富诡异。这种气势与节奏，在村上的作品中是前所未有的。

这是书中人物的1Q84年，也是我们切身经历的1Q8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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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一人也没关系，只要能发自内心地爱着一个人，人生就会有救，哪怕不能和他生活在一起。”

说到1Q84年的奇妙之处，就在于——现实世界中方向既定的人物命运，可以凭借自身的力量被彻底改写。在1Q84的世界里，孤独无处不在，像巨幕一样笼罩人们的命运，但它并非负面、消极、颓丧的，而是一种可以撼动现实的力量。小说中登场的诸多人物，几乎都凭借对这种力量的掌控，逃离了过往的绝境，在孤独之中重塑了自我。

曾经，在村上春树的森林里，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1973年的弹子球》中，村上曾借主人公之口叹息：世界上有什么不会失去的东西吗？我相信有，你也最好相信。多年以后，他用《1Q84》，把“相信”二字，替换成了“确定”。

▲《1Q84》故事场景之一：东京街头

在1984年的现实世界，青豆和天吾握住彼此双手的那一刻，人生大门洞开，阳光轰然洒落，两个一直怯怯站在晦暗墙角的孩子，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到自己的影子和生命的光。然而此后，他们还是被不由自主的命运带入了茫茫人海，失却了重逢的一切可能。

当1Q84年裹挟着时代的洪流，在冥冥中改变了他们生命的轨道，让两颗遥遥相对的行星依靠爱的引力缓缓地靠近；当他们在某一个时刻，抬起头来，看到天空中悄然出现的另一轮月亮，想起生命中那场仪式般的美好相遇，冰封多年的情感坚冰开始融化，化为一股暖流，流向彼此的生命之海。

或许一切盛大背景，只为一份微末的感情而铺陈。又或许交叉的世界，仅仅是为了爱而存在。在时光的两端，两个人向着对方伸出手去，所有的疑问在这一刻得到了解答，所有的伤痛在这一刻全部释怀。这个世界里，如果你足够坚信，一切都能成真，包括爱。

如作家田艺苗所言：“《1Q84》虚实构建，但这虚构并不为超越或超脱，带着对冥冥宇宙中超自然力的敬畏，它已变成无常命运的一部分了。虚构原来是为了呈示世界的本质。这是村上多年写作与观察的成果，是他回馈给真实世界的礼物。”

《1Q84》让人看到，写作多年之后，对于很多事物，无论是追求还是迷惘的，失去的还是拥有的，村上春树的态度不再摇摆，明朗坚定。他不对时间的力量嚅嚅叹息，而是让笔端的人物去勇敢地与时间角力。同时也让捧卷阅读的我们，在面对深不见底的孤独时，能毫不畏惧地拥抱它。

时间是作品最好的证明。创作40载，《1Q84》已经成为读者心中村上春树的巅峰之作。绝爱、命运、时代，村上用《1Q84》串联起无数颗孤独的心灵，告诉他们——每个人都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改写自己的命运。去吧，去发现属于你的1Q84年。